《安徽理工大学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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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

   期次:第420期   作者:机械工程学院 伍崇辉   


摄影/吴素瑶




  来到这个学校已4月有余,在这里却也安然,但总会不时闪出故乡的面貌,偶尔掠过父母脊背。也许是离家太久,精神上少了寄托,心中不免有些乏累,但思恋终究是一件幸福的事。故乡的夜,故乡的月依然清晰能见,清清爽爽,又朦朦胧胧。身在远方,遥远故乡竟已然将我拖进思念的泥潭中去了。
  我居住在重庆的一个小镇子里,所谓小镇,自然是穷人居多,而富人则少有的,不过少了富人的雍容华贵、英气逼人,更添了穷人的本分、善良,倒使这空气充满着乡村气。在天还没有大亮之前,镇上的人却早已沸腾了,到处都是叫卖声,譬如,街上许多带有白色泡沫箱的摩托车,顶着一个大喇叭边走便喊“北方馒头!北方馒头!”这种大白馒头,一块钱四个,便宜又能吃饱,是菜农的最爱。也有卖豆花的———“豆花儿,一块钱一碗”很大的一碗,讲究实惠,当然,味道也不差。除此,到处都是背着筐的,挑着箩的,有正与菜农讨价还价的商人,有牵着手边说边笑的情侣,也有正打着盹儿的商贩子,有妇孺,有老妪,跳广场舞的大妈必是少不了的,人声鼎沸,摩肩接踵,热闹得很。街上自然有卖各种早点的,油条小笼包蛋饼之类,面条小菜也是有的,各种小铺子繁星点点,镶嵌在街市里,以至于不管走到哪里,不管有多疲惫,如若想稍作休憩,总有地方供你选择。要是无心早餐,心情烦闷,奶茶店里也是可以的,那里安静且有美妙的音乐让你倾听,且有美味的饮料畅缓情绪,是足以放松身心的。
  你若闲暇多,大可以独自走走河边,那里最宜默然遐想,悠悠尔心。
  大约人们在追求富裕的时候也忘不了身与心的调理。在街道南面有一条河,河不深,更不湍急,倒像是小溪,流水淙淙,碧波粼粼,从东一直往西,蜿蜒流淌,源远流长。河的北岸设有栏杆,大理石砌成,白而滑,齐中高矮,达肚皮,其后则为一面石雕,上面刻着很多的人物,具体是什么我倒记不大清了,不过看那石雕的“气质”,也颇有文艺风范的。在石雕旁边有一阶梯,从下向上走去,便是一个大坝,很大,圆形的,除了东边的公路外,周围也都设有大理石栏杆,是专为提高镇上身心素质设置的,于是,天儿很早的时候就已然有人跑步了,这儿安静,不会有人打扰,只能听到小河的潺潺声,更且空气清新,有着树叶儿的味道。当然,河边人也多的,不过大概以老人为主,年轻人则很少,他们坐在光滑的鹅卵石上,谈着天,有说有笑的。大抵是因为老年人思念远方的儿女们而来此放飞放飞沉重的心吧。
  我很少在镇上停下脚步,总是匆匆忙忙,风里来,还得从雨里去,这符合镇上人的秉性,性子急,却也不乏细腻。大约人总是念家的,不论小镇还是村子里的人,只要到了镇上,无论有事儿没事儿,总停留不多久的,哪怕离家极近,也像家里着火似的,火急火燎地赶回去。说小镇热闹,实际也是特定时间的事,称为转瞬即逝也不过分,就像看演唱会,开始挨挨挤挤,磕头碰脑儿的,时儿一过,便冷冷清清了。街上也是如此,散场后,街上显得十分“寂寥”,只能依稀听见车号子,看见广阔蔚蓝的天,各样的房子整齐地坐落于小镇,小镇又安静地躺在大山的怀抱中,一切都协调有致,平稳有序。
  这里在重庆范围内,自然多山,重庆被称之为“山城”,这绝对不徒有虚名。整个小镇都以山围绕起来,所以,要想尝到山的“味儿”,必须得上山签到,且不可略略一看,且不可浅浅一游,像鉴别古董般,或者赏析名人精美画卷,得细细玩味,带有一定的耐心,慢慢品尝。这里的山普遍不高,一摞连着一摞,蜿蜒起伏,连绵不绝,没有间断的,山上大多为长青树木,例如松柏、篮竹、桉树类,爬上山顶,远远望去,眼前的,远方的,头上的,脚下的,近景与远景配合得恰到妙处,清晰与模糊糅合得天衣无缝,在视觉上定能带来极大的冲击。从上往下看,一条河流贯穿于整个小镇,有时还可以看到一些小车穿梭其中。要是赶上下雨,那可就美了,一团团云雾萦绕在半山腰上,或聚,或散,或上升,或飘荡,漂浮不定,就连那河面,也都云雾迷蒙,虚无缥缈。此时此刻,如若撑一把油纸伞,悄然漫步“云端”,则有道不完的诗情,说不尽的画意,俨然有“芳草怀烟迷水曲,密云衔雨暗城西”的江南诗情了。
  离开镇中心,可以乘公交车,车头向东,不用掉头,一直向前,便可以看到一座小桥,与公路融为一体,横跨小溪两岸,在与桥垂直的宛然一条向上的土公路,便是我家乡的去处了,坡高,路不平坦,其上铺有鹅卵石,骑自行车大抵是不靠谱的,但可以挑一个晴朗的天气散步去,公路是沿着河道的,河道两侧是农田,也栽有树木,这里少有人往,因此总能听到各种小鸟愉悦的歌唱,但鸟儿惧生,一有动静就即刻溜之大吉,无影无踪。如果是夏天,当是知了聚会,布谷鸟呼唤对面的爱人,一场听觉饕餮盛宴也就如期而至了,但大可不必觉得它们吵闹,只需静静聆听,那种乡村美自然而然地就会徐徐到来。不走大路,另外的一条小路也颇有意思的,弯弯曲曲,从下往上,关键还能经过几片小竹林,竹条均垂于一个方向,更是随着风在你眼边摆来摆去,似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,正拨弄着她那细细飘飘的长发,展露着她动人的舞姿,美得不可收拾。除此以外,还有鱼塘,偶然间还可以看到蹦出水面的鱼,生动活泼,可爱至极,鱼塘下面则是小溪,一小股清泉,正缓缓向着远方流淌。
  然而,最可爱的还数家乡的夜。那种似蒙娜丽莎微笑的朦胧与神秘,有着无限深广的意境,能让人乐不思蜀。而夏季的夜是最迷人的,那月光像水一样,清澈透明,又带有一丝朦胧感,在那如银月色下,树木的影纵横交错,而叶的影就如同水中的鱼一般,在周围游走,有丰腴的,有消瘦的,有手掌大的,也有拇指小的,时而停息,时而摆动,时而欢快,时而舒缓,有的挨挨挤挤,仿佛在窃窃私语,有的则隔海相望,像是在打着某种手势,而对方也能够明白,点着头做着回应。这里没有什么去惊扰它们,即便那些虫豸的鸣叫,对于它们,也会是一首轻快悦耳的催眠曲,再配以夜莺哼唱的小曲儿,它们浅浅地入睡了。几家灯火稀稀疏疏,山川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怀里,在月光的照射下,青山的轮廓依然是清楚的,从高地对着远处眺望,那“唯美”的微风轻点着你的发线,那沁人心脾的小曲儿释放着你的听觉,于是,山川融化在月色中,灯火与星空映衬,一切都是那么自然,一切又是那么的美。从远方来采青的客人们,在这深邃的夜,如若真真正正地融入其中,领略到了那如梦如醉的意境,怕是也会深陷境地,不能自拔了吧!
  我曾与父亲品尝过几小时的月夜,那时的月早已是心中的月了,现也一直在我心中明亮着,照耀一片青黄的谷田。我至今仍能记得父亲的脊背,弯弯的,在明亮的月色下,显得格外清晰,格外耀眼,只要一想到那一夜的父亲,我的泪水就像是决了堤,不住地淌在脸庞来。写到这儿时,已泪流满面了。那夜,我迫不及待与父亲去抓螃蟹,一切准备妥当后,乘着月色,早早出发了。父亲走在前面探路,而我就紧紧地跟着,看着父亲后脑勺和黝黑的后颈,想到父亲的不易,双眉一蹙,已然心酸了,然而,能单独与父亲一起,我是快乐的。在途中路过一片青黄的谷田,谷田东面是一座铁塔,威风凛凛,不动不摇,而谷田又是柔弱的,正像是英雄与民众,他们默默地为他垂下腰,喝着彩。到了河边,父亲拿出自制工具(一把剪刀,尖锋朝里),信心满满,开始捕蟹。父亲弯下脊背,河面则在灯火的映射下,发出点点繁星,在父亲的脸上跳跃,父亲双脚踩在河塘里,异常的笔直,他手像是砍不尽“枝条”的树,是砍掉一根还会长出另外一根的,那弯弯的脊背是青黄的谷田,我是英雄,他却是民众,我站立在广阔无垠的天地,他却宁愿弯下他一切的一切,为我鼓掌,为我喝彩。那天边明月是他的一颗心,照耀着我的全身,他却将他的身子埋在黑暗里,只留下一段弯弯的脊梁……故乡是一个人的心,一个幸福却也沉重的地方。然而,我离不开它,就像鱼离不开水,人离不开空气一样。那幸福浸润着我,那沉重也永远成为我前进的动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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